禾木

此一隅天地,纯粹、无畏

楚明凡白秀珠 十四 平静十年(下)

声明|文中内容不代表本人立场,纯为故事服务!



      月明星稀,树影松零。楚明凡在书房的落地窗前静静地读完了这封“朱雀”寄来的信。

      宋萍萍——楚明凡在八年前教导过五个月的学生——如今已然二十五岁。


      北平的山不算高,夜间的行动需要翻越重重山林。宋萍萍穿着农家妇人的粗布灰衣,正在艰难跋涉,经历了白日里的种种考验,等待她的唯这一场夜间阻击。宋萍萍抬头望向头顶的月,只见模糊的光影洒落在山林的空地间,夏季的夜间仍然是热的,膝盖骨隐约发出涩涩的摩擦声,爬过这一个山头就距指定位置不远了,萍萍心中默想,不知结果会怎么样?楚明凡会给她怎样的评价?

      她虽面上不显,可心里是很期待有个高分的,宋萍萍因家事仇恨走上职业杀手的道路,不知该说是主动还是被迫,不过只要是人,便不会没有情感,没有偏好。她恰恰是个活生生的人,年纪尚浅时,内心深处于情感的寄托,不外乎那点温暖,谁在意她,她便依赖于谁,若是恰巧又救了她,那可真是牢牢地戳中了她的心了。

      山路本就不平,夜间的地面虽有月影的助力,却更加斑驳,疲累的双眼,视力早已欠佳,宋萍萍根本看不清路面,隐约间听见有人窃窃私语的响动,她暗道是幻听而已,又向上行了几米,声响越发明显,她立刻警觉起来,取出长刃匕首伏于暗处,胸膛里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胳臂枕于耳下,匕首紧紧攥在手中。

      宋萍萍安静下来了,那声响却也消失了,萍萍想自己该是没有暴露行迹才对,因此又暗自怀疑是否是自己的幻觉,正当此时,后侧的坡上冒出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黑影又逐渐变大,最终显出一个男人的身形来,他一跃而下,宋萍萍及时回转,脚下趔趄向后退步,可周遭又窜出几个人来,萍萍体力难及,渐落下风。

      回合间隙,萍萍惊诧地发现这些人竟是当地老少皆知的护卫军。他们甚至没有换下那身皮。萍萍不禁发问:“你们要做什么?为什么偷袭?”“为什么?”为首的男人笑得奸相毕露,“没有为什么!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萍萍暗道不妙,这些人是喜好杀人?图财图色?还是因她的特训班学员身份?不管什么原因,自己看来至少要在这里丧去半条命了。

      心中分神,被两人反制,宋萍萍刹时间便如案板上的鱼肉,她发自内心冷笑道:“要杀要剐,随便!”为首的那个男人夺过她手中的长刃匕首,捏着把,在她面前比划着。宋萍萍咬着后槽牙没有言语。

      “哼,可杀不得。”

      这一群人纷纷转头去看是哪个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又不知死活说出这一句话。

      宋萍萍见楚明凡神色间很是淡泊,还是一贯的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他穿着件黑色长衫,信步走来,等到萍萍再次收回思绪,四下已无第三个人。


      宋萍萍强撑意志,跟在楚明凡身后,两人间隔两米。

      楚明凡是担忧宋萍萍的安危的,她最喜一意孤行、倔强好强,宋萍萍夜间走后不久,他便暗自护着。

      宋萍萍不敢始终望着楚明凡的背影,她知道他会有所察觉,楚明凡会回头关照她的状况,萍萍便礼貌回应。

      待行至山脚下的大路旁,楚明凡转回身说:“萍萍,山上的事你受惊了,安心歇着”,轻拍她肩,诚心道:“老师给你放几天假,嗯?”宋萍萍点头:“谢谢老师。”

      他随即命人开车将宋萍萍送回住处,自步行离去。宋萍萍被送回住处,她关上门,才觉得前面一天一夜的奔波危险真正被关在了院门外,隔绝开了其间所有的可能,她洗了个热水澡,吃了点东西,便倒头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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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许久未见,未及探听,生敬念之。

      听陆江波言,您与家人仍居南京,南京与北平虽相距甚远,但我一直没有去看望过,无托词可启,是做学生的失礼。

      当日,我从特训班毕业,即刻便被派遣至北方的行动组,为与宋家相避,从未被安排至过赵州,至今未再见到那个人。虽心中恨意未减,然与之无甚感怀,究其缘由,不值深探,与外人何足道哉?时光荏苒,我那些旧事的恩怨暂且搁置,学生倦于其间,许此生无力自解。与您仅仅短暂共处数月,内心感怀,未有一刻遗忘,老师心性细腻、关怀学生,提笔至此,不禁感慨,娘逝以后,那人依然毫无辨别是非之力……这些本不该在此信中赘述,可我很想念老师啊,极想与您说些真心直言。

      老师,我比从前长大了许多,不再那般容易郁闷了。

      都道是“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学生从不奢求被人如此看待,我自行己事,亦不曾留意他人如何看我。当日特训班结束前夕,夜间训练项目,我完成的不好,可是您依旧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您救了我的命,您如果没有设身处地为我着想,是不可能在身后保护我的,那一天很可能就是我的死期。您不是看起来那般清冷,人情练达或许不能适用在您身上,可您心中是有热烈的部分的,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完满的家庭啊。于我而言,您是老师,是兄长,是我所敬重的长官。在我心无旁物,唯有仇恨的时候,遇到老师是件幸事,使我免于坠入彻底的痛苦。当年的数月教导于我至为珍贵,此生无二。

      时隔多年,我知老师在南京校区耕耘,学生于各地做事,皆为局势图谋。

      若有可能,我非常期待与老师共事,万分期待与您再见!

                                                            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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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明凡笑了,自语道:这一天应该不会太久了啊。


      不难猜测,“朱雀”定是上级给宋萍萍取的代称了,虽然彼时情报署还犹如泥点一般流散,可这宋萍萍竟然用机密代称给他写信,到底还是稚嫩,楚明凡不禁担忧:若是换了旁人,宋萍萍也这样“大意”吗?多年未见,不知宋萍萍现是什么样子? 

      两天前由特遣专员送来的任培余简朴的亲笔信就躺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楚明凡不禁联想,宋萍萍在此时给自己寄来的这封信,与任培余所提及的事情有无干系?更何况,她还专门用了“朱雀”作为信件的署名。

      夜,这栋位于南京鼓楼的宅子里,女主人还在一楼忙于筹划周末的茶会,孩子年岁见长,即将入学,秀珠偶会举办些小范围的聚会,李妈妈带着两个孩子帮着布置,一众人等忙的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大的率先罢工,小脸耷拉下来,无精打采地要睡着的样子,直嚷嚷着困,李妈妈抱他上楼,不过一刻钟光景,那妹妹似乎是受了哥哥的影响,兀自打着呵欠,秀珠扭身去看,安白正在女仆的怀里皱着一张小脸,她便停下布置,走上女儿近前蹲下身子,伸出手臂将她抱起,在母亲的臂弯里,安白立刻就睡去了。


      夜半,二楼的卧房里,两人正在说话。

      “怎么?楚先生,有心事啊?”女子敏感地觉察到了什么,轻声问。

      “秀珠,假如我不在学校做事了,你觉得怎么样呢?” 

      “嗯~那我就可以行使养家糊口的职责啦。”

      男子被逗笑,直说她不知天高地厚。

      “我自是不知天高地厚,说起这个问题,这世上有谁能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瞧你也不知道吧!”

      “我自是不知,可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比我更加胆大?”

      “我常常想”,她窝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你我二人总不会一辈子待在南京的,这种平静的日子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的。我没有被这表面的安稳所蒙蔽。我虽喜”,她抬头认真说:“可我不贪。”

      “我懂”,他的手指探入她后脑的发丝间,“我也喜。”

      翌日清晨,秀珠下楼来的时候,之清正坐在楚明凡的腿上,七岁的小男孩过了最为圆润稚嫩的时期,正是懵懂可爱的年纪,好奇心与日俱增,对许多事的一知半解尤其惹人疼爱。

      之清在父亲怀里,自己举着小勺子安静地喝着粥,勉强没有将粥洒出来,楚明凡在专注无比地给儿子剥鸡蛋壳,秀珠见这场景不禁微笑起来,因为她竟从楚明凡脸上看出一种此生圆满的笑意,眼前的整个场景无比静谧和谐。

      秀珠坐到餐桌前,女仆赶忙将女主人的餐食端上桌,之清叫着“妈妈”,秀珠稍微用了些饭。

      花信医院的工作本身并没有什么神秘的,秀珠眼下却确实遇见了难题。最近医院里总有些奇怪的病人,神色不明,话少沉默,中些生僻的毒,身份也真真假假,五花八门,教人摸不清底细,心下难安。

      楚明凡将儿子嘴边的饭渍擦净后,那孩子便乖巧地自个儿下了地,仆人上前接洽,楚之清走到母亲面前,秀珠在他额上落下温柔的一吻,拍拍他肩膀温声道:“嗯~去吧。”

      楚明凡望着小家伙可爱背影消失在门口,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早餐整个儿移至太太旁边的座位上,秀珠问:“楚先生做什么?”“与夫人一起吃早餐啊。”“嗯~我瞧你刚才给之清剥鸡蛋,以为你已用过饭了。”楚明凡夺过秀珠手中的鸡蛋,兀自帮她把蛋壳剥净,又喃喃自语:“明儿起,这活让李妈妈干就好了。”秀珠笑道:“我心疼李妈妈,不想让她做这种细碎的事呢。我瞧你做得极好,这事就交由你负责最好。”


      楚明凡既然将这细碎的事做的极好,秀珠便自然继续吃起来,一边随口说起医院的事情,只道是有些奇怪。楚明凡认真听着秀珠的描述,担忧的心思日益增加,揽着她的肩头,轻拍着她后背说:“别怕,我陪你去看看。”秀珠本就是随口发发议论,她自然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就连院长也看不透的事情,她如何看透。

      秀珠欣然同意,心下也很开心。楚明凡不常在外人面前使那些罗曼蒂克的戏码,纵是接送她上下班也是极少为之。秀珠了解他的做派,可心下仍会羡慕那些浮夸的浪漫戏码,每当这种时候,秀珠也会暗自劝慰自己,楚明凡已然对她极好,不该贪心不足,不知分寸,况且自己也并不是冷清秋那般没见过世面的女子,只看得到所谓浪漫。无论是在北平还是如今在南京,任何时刻,楚明凡都是将自己放在心上的,自己不该求他是否将自己放在第一的位置,该问的是自己是否值得被人以诚相待,是否给人回报以同样的情意。这情所起之处,不知缘由,然这漫长的生活,所依赖的绝不是初见的一见如故,而是极复杂的感情纠葛、家庭羁绊,其中内涵谁也说不清,只是秀珠觉得,随着年岁的增长,该对其中学问有愈发深厚的理解才对,她说不清如何才是一位好妻子,他只知如果楚明凡遇险她会失控,楚明凡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她猜测自己为对方提供的具体是什么,或许是乱世中的一处港湾?可楚明凡知道,秀珠给予他的是这一生原本不会拥有的温暖,这温暖的光环随着岁月流逝不减反增,还将持续扩大,发挥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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